形式主义生活

作者:灵羽无双

我决定结婚的话刚说出口,楼上就掉下一只纸箱,差点打中我的头。

当时我和阿K正站在楼下,阿K问:好久没见了在忙什么?我说忙结婚。这时候天上就掉下了一只纸箱,落在我旁边摔扁,它的一个角在我胳膊上划了条白痕。

那是一只TCL电视的包装箱。我和阿K面面相觑,幸好我刚才微妙地挪了一下双脚的位置——我心里感到不安的时候,双脚便情不自禁地在地上挪动——如果不是这只纸箱的从天而降,我几乎察觉不到自己这些下意识的动作。

阿杜前天说:咱俩都老大不小的了,不结婚就分手吧。我说:分手干嘛?难道非得结婚才修成正果?他说:闲着也是闲着,我讨厌这样老是煞有介事地约会买花什么的。我说你可以不买,我不计较。他说那叫什么谈恋爱?我说谈恋爱没有一定之规,我无所谓买花不买花看不看电影、谁送谁回家、在楼下接不接吻之类的,我对形式主义不以为然。他说既然你不以为然,那结婚也无所谓吧?

我这才察觉自己进圈套了,那天晚上星光灿烂、月明如洗,我想到一个广告:男士说我们交往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局了。女士忐忑不安地问:那么你的意思是?男士表情莫测地看了女士一会儿,忽然掏出一只钻戒,深情地说:不如……嫁给我吧?女士笑靥嫣然,一颗芳心这才安定下来。然后是二人依偎拥吻的剪影,字幕: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阿杜,你连求婚都抄袭,简直懒成了一只猪——我心里骂道。

但我笑靥嫣然,做一颗芳心安定下来之状,左顾右盼地问他:钻石呢?

他说:在这里。然后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结婚为什么一定要戴戒指?我问他。然后接过那盒子打开,欣赏它在月光下的折射。

他说:形式主义。

打开信箱,我看到有涛的E-MAIL。涛是我的网友,经常通电话到半夜三更的那种,但不是网恋。他比我大一岁,刚从所罗门群岛坐监狱回来不到一年,我俩认识也不到一年。

所罗门群岛你知道吗?太平洋上串串明珠之中的一颗。——他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就这样说。

我知道,盛产鸟粪吗?——我问。

那我不太清楚,我是去上学的,上大学。但大学没上完我就坐牢了。——他在OICQ上打字奇快。

我讨厌这种不给人留思想空间的打字速度,于是故意拖慢,好久才发过去一行字:看来你很不幸。

不是一般的不幸,算啦!不说了。心情不好。——他很快回复。

这种人很无聊,他们满腹倾诉的欲望,巴不得见个人就竹筒倒豆子,一诉为快。但现在的世界倾诉的人越来越多、倾听的人却越来越少。你以为你的故事精彩绝伦,我可不那么认为。我有我的事要忙,哪有时间和义务听你在这唠里唠叨讲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日情事与惆怅的感觉?给我钱都不见得干。

而且还卖关子。

我立刻就坡下驴:那好吧,我还有事改天再聊。白白。

然后不容分说下了OICQ——你以为你谁呀?跟我卖关子?这年头想求着别人听还不见得人人给你这面子呢。

第二天他一见我上线就迫不及待把全部故事告诉我了,丝毫不敢再有卖关子的念头。

无非是些少年轻狂的错误和遗憾的故事,现实生活中很少,网上却司空见惯——他编故事的才能一般。

他说:他高三刚毕业就被父母送去所罗门群岛读书。他父母是那种有一点钱但不太多,也想学别人送孩子出国但又去不了太远太体面的国家,因此只好把他送往那鸟粪之地。他在国内上高中就是那种旷课逃学、欺负低年级、挑战高年级、放学拦截漂亮女同学往人手里塞纸条、书包里长期放一块板砖动不动就给人开瓢的小痞子,出国以后没有父母在身边管着更是撒丫子地坏。很快交了两个女朋友,一个明着同居一个暗地来往,买辆二手的“丰田”天天喝啤酒飚车,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终于有一天玩过了,载着他的两个女朋友深夜喝完酒回家的路上车子滚下了山崖。

一个女朋友死了——明着的那个。

暗着的那个女朋友脊髓断裂,终身瘫痪。

他因醉酒肇事被判刑五年——奇怪的是他只是被戳断了一根肋骨,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两个女朋友一个垫在他胸前一个垫在他侧面,宛若两个安全气囊。

他说:他唯一伤着的那根肋骨,是死了的那个女朋友断了的一根骨头呲出来,深深地扎进他的身体,穿过了肋骨差点戳到肺。如今他一想到她的时候就胸闷,好象有重物压在肺上面,使他呼吸困难。

那个坐轮椅的女友后来还出钱给他请律师辩护。

他跟那女孩说将来出狱后我要娶你,一辈子侍候你。但那女孩子没有等他,在他入狱后一年就嫁了,嫁了个新西兰老男人,听说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真的假的?听他讲完这故事我嘲笑道——你丫有什么魅力能让两个女的为你出生入死?你真以为我会信呐?

然后我将他的QQ拖入黑名单,长达两个月没再理他。

两个月后后我收到了他的E-MAIL。他说听我说说话吧闷死我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拥挤又空荡荡?到处是人却没有一双眼睛望向我、到处是房子却没有一盏灯属于我、到处是姑娘却没有一颗心关注我?为什么你们总是在端起金黄色啤酒的刹那矜持地微笑,用眼角挑逗陌生男人?为什么你们坐在酒吧的高椅子上左顾右盼,希望有人来搭讪你带你上床?为什么你们对这些明知道虚伪不长久的欲望交易感兴趣,却不愿意理会我这样一个被抛弃到角落的人呼救?你们真的酷到对生死都漠然了吗?难道你就没有寂寞孤单连性高潮都无法安慰的时刻?

我看完了这封E-MAIL按下了“回复”键,只打了一行字就打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那天月明星稀天气凉爽,我却失眠。

后来我跟他开始通电话,他有一把老男人般沙哑的声音,东北口音,说话时而夹杂英语的脏字。

中秋节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西安,买完一条面包后已经弹尽粮绝了——之前他在西安跟一个同学合伙开餐馆,因为卫生不合格被防疫站查封,同学卷了所有钱消失了,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餐馆,白天出去找工作。

没关系我爹妈有钱,明天打个电话他们就把钱打到我卡上了。——他很轻松地说。

有一条面包你足够活到明天——我说。

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即使我有一条面包,即使我有一百万,住洋楼开大奔——他突然问。

谁活着有意义?——我反问他。

那天是中秋节,却没有月亮。尽管万家灯火将整座城市照得如同白昼。

我的高中同学大林有天兴奋地告诉我:他交女朋友了,是个电影学院编剧系的女孩,纯得没话说。

从那天起我就饱受大林的滋扰,他总在我没防备的时刻打来电话或者亲自找我,讨教恋爱问题。这令我很恼火。他好歹也是北大法律系毕业、如今正拿着律师执照煞有介事地坑蒙拐骗。二十五六的人了谈个恋爱还跟火烧屁股似的到处咨询,真不嫌丢人。

而且他问的问题幼稚得令人发指:我主动握她的手她会生气吗?我主动吻她她会翻脸吗?约会去中餐厅还是西餐厅?吃完饭看动作电影还是恐怖电影?

我强压住怒火对他循循善诱:你认识她的头二十分钟之内就可以不经过她同意拉住她的手,而且在路过的第一个阴暗的角落就可以抱住她亲吻,然后直接带回家上床——如果她不同意那就再等几天,她不会翻脸的我保证,最多脸红红扭捏捏地说:不行、不要嘛。如果她翻脸掀你一耳光的话,那意味着今天不行以后永远也不行,你就趁早别花那些去餐厅买电影票的冤枉钱了。

但大林充满希望地说:不,我们要象传统人类一样相爱,循序渐进地精致生活。

他根本不按照我指引的做,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他的恋情,先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长篇大套地谈理想和人生,然后把对方送到家门口挥手说再见。这样来往了一个多月后,在一个下小雨的夜晚共打一把伞的时候,鼓起勇气拉住了对方的手。拉手拉了又有一个多月,才吻了女孩的嘴唇。

直到漫长的半年之后,他半夜兴奋地打给电话跟我说:天呐!她还是处女!

恭喜——我冷漠地说。

我该怎么办?!——他急促地呼吸着问。

天!你不是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吧?——我听着他在话筒里急促的呼吸声惊诧。

没有,我已经送她回家了。

那你办了没有嘛?

办了,她疼得要命,我有犯罪感。

没什么的,反正你打定主意要娶她,不是吗?

是。但是……

没什么但是。过半个月去买个验孕条试试,如果怀孕了就去扯证。你爹妈不是最喜欢小孩吗?我记得他们每次在大街上见到五六岁的小孩就拉住人的手笑得象个花痴——我不耐烦地用脖子夹住话筒边敷衍他边打下我文章的最后一段,这篇东西编辑明天就要,催我今夜务必交稿。

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那边继续吞吞吐吐。

可什么是啊?你不是特别爱她么?你不是就想娶这样的姑娘吗?你都二十六了也该成家了,咱同学里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的也不在少数。别跟我学,我另类、我性冷感。你跟她嘴也亲了床也上了接下来也没别的新鲜东西可以玩了,除了结婚就是分手,不愿意分手就快点结婚吧。

可我还没准备好——我把话筒“呼”地挂到座机上去时,听到他在里面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

谁准备好了?这世界谁准备好了?准备去生?准备去死?准备在该爱的时候爱该告别的时候告别?

涛给我发来了他的照片,站在胡夫金字塔前戴着墨镜的一个高大男子。脸上有些标志荷尔蒙旺盛的暗疮,但头发软软地趴伏着,双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嘴角无表情地下垂。

我觉得你长得象一个明星,忘记是谁了——我在Q上对他说。

上帝当初造人的时候肯定兴致勃勃,一口气造出了这么多人种民族,说着各种语言有各种性交姿势。但人类活得却令他老人家失望,太郁闷了,千篇一律——他无精打采地说。

谁说千篇一律?你可以到马达加斯加土著部落去学习吃人, 他 们活得比较酷。——我回答。

你爱过吗?——他问我。

我?不知道。——这问题令我茫然。也许爱过,和阿杜第一次的接吻还是心跳了的。

我爱过。我爱的人死掉了以后我才知道我爱她。那么爱她,以至于想她的时候胸闷得要死了。

如果她不死,你会爱她么?如果她的骨头不戳进你的肺,你会爱她么?

不知道。

大林静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欢实地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的女朋友自从跟他上床之后就特别腻他,每天给他打六个电话,晚上定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们现在每天做爱不下五次,最担心的就是怀孕,因为好几次戴避孕套都松脱了。

她每天给我做饭,除了吃饭总腻在我身上不下来——大林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着怎样令人翻肠倒胃的恶心话,总是一副炫耀的口气。

你丫以后少骚扰我,你幸福就一边渗着去,全世界还有三分之二受苦受难水深火热的劳动人民呢!——我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对他说。

嫉妒了吧?我早就察觉你的阴暗心理了。别瞒我了!说,初三那年有张写在紫色纸上的条子是不是你塞在我书包里的?你暗恋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现在终于信了。亲爱的别难过,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不值得。真的!你那个阿杜不是挺好吗?外企职员月薪上万听说每季度还有治装费?长得也还算不吓人嘛——大林恬不知耻地侃侃而谈。

我怒火万丈,差点把NOKIA手机啃下一半来。转念却想:这只自恋狂的猪已经变态到这地步了,如果我勃然发作,只会让他认为我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于是我平静地听他说完,笑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能安慰你痛苦矛盾的小心灵就成。

谁说我痛苦?谁说我矛盾?我每天不知道多高兴!生活在幸福的海洋里!

好吧幸福吧我就不耽误您了,改天聊。——我按了电话并且关机。

我暗恋他?呸!当我不知道他家的遗传病哩,一只眼睛视力2.0另一只眼睛却只有0.2,从小到大戴着一边平光一边超厚的眼镜,外号“黄小斜”。

丫高中三年、大学四年都没被女孩子看上还以为是自己眼光高哩,哪个女孩喜欢男朋友面对面看自己的时候好象在瞟着旁边?

给他面子不伤他自尊心我才这么多年都没点破,还真以为自己成了人了!——我恨恨不已。

阿杜去新加坡出差了,他订的“宜家”家具却源源不断到货,每天都有工人敲我的门给我送来,我烦透了。

“宜家”这种号称“小资标准生活方式”的家具在国外其实就是一些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住在临建房里使用的东西,便宜又耐用,拆了装箱子换个地方三下五除二就能再支起来。在北京可不得了,小资们无不推崇“宜家”生活方式:简约、有品位、含蓄、不张扬而又矜持大方。

我讨厌小资这个群落,更讨厌那些人为地定义了这个群落并且自动自觉地将自己归纳进去、日复一日为之沾沾自喜的人们。

世上本无小资,矫情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小资。

更可笑的是有些本不知道小资为何物的人听说周围的人都小资了,忙不迭地去参考有关文字,小资爱喝“蓝山”、“卡布其诺”?OK,咱也扔了龙井香片,改蓝山卡布其诺;小资喜欢去三里屯泡吧?OK,咱也大老远打车从大北窑半夜三更往三里屯赶。进了酒吧门擦擦被寒风呲喽出来的鼻涕,坐到高脚椅上撮个响指叫女招待上一瓶冰凉的“汉尼根”。

涛在西安呆不下去了,找不到工作。冬天来临之前他回到了哈尔滨。在回到哈尔滨一个星期之后,他打电话来跟我痛哭失声,说他在街上见到他初恋女朋友,那女人手里牵着的孩子都快一米高了。

我说:你哭什么?孩子都快一米高了的女人估计也没什么姿色了,你还鲜嫩着,到街上随便都能钓到二十出头的马子,你该庆幸才对。

他说:不是。我对她已经没任何想法了,我是哭我自己。看到她我才知道我已经老了,再也不能站在学校门口冲放学的女同学吹口哨了,不能骑着自行车大撒把地下坡、不能跟社会流氓茬架,连在饭馆喝酒的时候都不敢多看邻桌两眼了——怕人拍桌子找茬,拿酒瓶砸我——我死过,怕死了现在。

我默然。是的,昨天在楼下看到有小女孩跳皮筋,我上去跟她们跳了几下,发现我跳不起来了——那不到一米的皮筋,以前我能轻松地飞跃几百次,现在却连一次也跨不过去了。

高三那年高考前夕我曾经发誓:考完试要疯狂地跳皮筋,整整一个暑假除了跳皮筋不玩别的。

后来也没玩成,再也没玩成——事实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玩过任何游戏。或者说一直被各种游戏玩着。

我在逛街买结婚用的东西时,看到一只一米多高的嫩黄色大鸵鸟,便买了下来给涛寄去——他说他快过生日了。

我换了个工作,去一家广告公司做电视广告拍摄助理。第一天拍一个汽水广告,那个女模特一副清纯模样,腰细得一把能掐过来,眼睛亮得象一汪水。导演是个戴墨镜的胖子,女模特跟他眉来眼去的似乎很暧昧,拍摄间隙导演总会趁着女模特补妆的功夫上去掐一把捅两下,女模特也媚眼满天飞,屁股扭得站不住。

我身边的剧务唠叨着:又他妈一个小妖精!大学还没毕业就浪成这样了,将来还得了?

间歇时刻我见她接电话时换了一副冷得挂霜的脸,声音也冷峻铿锵:黄大林!你他妈再来纠缠我我就报警!给你点甜头还不知道姓什么了!你以为你谁?你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你呢,不用你负责,笑话!我凭什么为你负责?你丫少胳膊少腿了还是我坑你钱了?少来这套!完了就完了,再废话找人抽你我告诉你!

她“啪”地合上电话盖,一脸的严霜更衬得瞳剪秋水,别有一番风情。

她雪白的长裙在鲜花点缀的秋千上飞,在所有人的头上飞。她手里拿着汽水凑近鲜红滋润的嘴唇,无忧无虑地咯咯脆笑,背景是蓝天白云绿野,和幸福的生活。

她头上戴的花冠飘落花瓣,正好落在我的脚边。我捻起一瓣:是绸子做的。

收工后我按了大林的手机:关机。

阿杜回来了,于是我们结婚,阿K做我的伴娘。试婚纱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个美国人,看她弹古筝挺赚钱,能给她办出去。我说:小心爱滋。她笑嘻嘻地说:放心,他是同性恋,我俩谁也不碰谁。化好了妆,我看着镜子里自己尚自鲜嫩无瑕的脸,忽然问阿K:你爱过吗?

阿K愣了一下,好久,说:也许吧。

结完婚的第二天,我给涛打电话,问他收到鸵鸟没有。接电话的却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她说是涛的妈妈,涛昨天犯病了,这次真的要送精神病院了。他老半夜哭嚎,邻居受不了,再不送他就要报警。

我惊呆了,问她涛什么时候得的精神病?她说从所罗门群岛回来就这样了。全国各地到处跑父母也不敢管他,怕他自杀。

那么说他讲的事都是真的啦?——我问。

什么事?——他妈妈在电话那边抽泣着问。

出车祸坐监狱的事?

不知道——她挂了电话。

我和阿杜在蜜月里去了杭州,西湖上的公园里每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都有拍婚纱照的夫妻在到处采景。远远地看着迤俪的白色婚纱拖过转折的木桥,摄影师蹲下又站起地呼喝着:挺胸!眼睛看斜下四十五度!新郎肩往左!不要太左!新娘笑!不要笑得太大!手指放松!放得不要太松!对!别动……

我和阿杜坐在远远的石椅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偶尔相视而笑。

我们在月老祠也买了红绳系到彼此的脚腕,在灵隐寺也烧香求签许了愿。

就差白头偕老了。

剩下来的日子我们只要静静地等着这一切乞愿兑现。

西湖边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湖水荡漾着波光在眼帘上晃动,时间象永日一样漫长。

从杭州回来后,大林约我吃饭。吃饭间快活地说:我跟她分手了,我不喜欢一个太依赖我的女朋友,我喜欢自立的女人。

我说:恭喜。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然后趴在桌上大哭。

男人都开始哭了——这也是一个新的形式主义流行动作。

阿杜说:再过半年我们就可以买房子了,再按揭买部车,我们就进入中产阶级的行列了。

阿K去了美国,不久写E-MAIL回来说:假结婚被移民局识破了,很快将被遣返。——不该嫁个同性恋,他对女人完全不了解,连我习惯穿前扣式还是后扣式的胸罩都说不出——她恨恨地说。

美国好吗?我问她。

不好,但有很多金发碧眼的洋人。放眼望去,满街都是值得钓的大肥鱼——阿K兴奋地说。

涛再无消息。可我希望他能拿到我送他的大鸵鸟,这样当他胸闷的时候就可以靠在鸵鸟柔软的绒毛上面,感觉不到心里的疼痛和时光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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