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富强
对于佛的最初概念来自于我奶奶。我奶奶信佛,吃素,她每天必做的事情是手捻一串佛珠,口念“南无阿弥陀佛”。不捻佛珠的日子,她就折纸元宝,每折一只纸元宝,奶奶嘴里要念好几声“南无阿弥陀佛”,这样折出来的纸元宝,很值钱。
现在也能卖到纸元宝,但按老辈人的说法,是不值钱的,就是怀疑折纸元宝的人是不吃素的,她们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口念“南无阿弥陀佛”,这不光是对佛的大不敬,也是对死者怀念的一种亵渎。
我奶奶长寿,是无疾而终。听长辈说,我奶奶长寿是因为她吃素的缘故,对此说法,我将信将疑。我更相信我奶奶的长寿,是由于她对于佛的信仰,这是一种精神力量,引导着她一直清贫却健康地生活着。
我母亲也信佛,但她与奶奶相比,则要稍逊一筹,原因是我母亲是不吃素的,也不折纸元宝,但每当祖辈的祭日到来,她都会牢记在心,很虔诚地做一桌好菜给死去的祖先们吃,还会烧一大堆纸元宝给祖先们做零花钱。每年的除夕夜,母亲也是要十分隆重地做一次祭奠,我的老家叫做祝福。这时,我就会被母亲叫去,面对着红红的燃烧的蜡烛,双手合十,拜上几拜。现在回想,我那时的祭拜,是不那么认真的,很有些完成任务一样的敷衍了事。我母亲曾经叹息,等她死了,就再也吃不到我们做的菜,用不到我们烧的钱了。我听了,很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母亲说的话有些夸张,她活着的时候,多给她一些钱,她也舍不得花,等到有一天她真的离开我,永远不回来了,我给她烧最多的纸钱,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想法,在我母亲真的离我而去时,就瓦解了。给母亲做一桌丰盛的菜,烧一大堆纸钱,都是为了表达我们的哀思,站在母亲的坟前,我相信,母亲的灵魂还活着,她并没有死。
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对于佛,有了另外一种概念。
在母亲去世的次年,我去了青海。在塔尔寺,我请了三尊铜铸的佛像,一尊是佛祖释迦牟尼,一尊是观世音,还有一尊是文殊菩萨。铜佛看上去很玲珑,但神态颇为庄严,佛相十分精致。我小心翼翼地将佛们从遥远的西北背回到雨疏风骤的江南,供在我的书房里。
其实,在江南,有不少寺院,也是可以请到这些菩萨的,比如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我却不远千里,从那么远的地方请到佛们,是有我的想法的,我觉得,正因为路途遥远,才能显出我的虔诚。
我去过普陀山很多次,这座海洋上的小岛,有浓重的宗教氛围,我经常为那些三叩一拜的信佛者而感动,我想,我到了这儿了,都不肯面对寺院里的菩萨拜上一拜,真是罪过。
最近,我又去了一趟普陀。这次到普陀前,我先去了与普陀隔海相望的一座岛屿叫朱家尖。站在沙滩上,就能望见普陀山的轮廓,远远地望去,我感觉那座小岛上,有一种雾一样的气息缠绕着。后来我才明白,这种雾般的气息,其实是香烟,它终日缭绕不绝,犹如紫气东来,给小岛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待上了岛,我才发现岛上多了一处景点,是南海观音像。佛像很高,站于山坡高处,面向大海,很多人面对佛像,远远地烧一柱香。观音慈祥的面容在宽敞的天空下,就像大海一样,可以容纳百川。我眺望着观音,突然就想在她的面前跪下来,告诉她,我心里有一些愿望想与她诉说。但我最终没有跪,我第一次在普陀岛上,面对观音菩萨,将双手合了起来。在这之前,我在普济寺见到了戒忍大法师。大师给我们讲了法,赐给我们一张开光的护身符,还请我们吃了素斋。
大师用茶水敬了我们,大师的容颜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再进入寺院时,我就拜了菩萨,虽然没有烧香,也没有跪地而拜,但在我的心里,我已经表示了我对佛的尊敬了。在佛前,我脱帽,双手合十,默默地站了一会,许了一个愿。我想,有那么多的人从很远的地方,赶到这座小岛上,是因为这里有佛的光辉,他们相信,在这儿许的愿望,会很灵验。我也是,我也希望,我能如愿以偿。
一般的情况下,在佛前许的愿,是不肯轻易示人的,我却很愿意告诉看到这篇短文的读者,我在佛前许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对于佛,不敢要的太多。
我的愿望是,祈求我的爱人,我的亲朋好友们健康快乐地生活着。
我晓得,这其实是十分重的心愿了,但我相信佛是能理解我的心愿的。
佛是坐着莲花而来的。我的心里也是带着佛而来的。
我奶奶与我母亲的信佛,更多的是保佑家人安康。她们没有到过普陀山,也没有去过其他有名的寺院。她们用时间证明对菩萨的虔诚,用的是她们的心。
同样地,我把爱情从心里掏出来,放在佛前,请佛保佑。